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三十五章算盘 (第2/2页)
完颜保忠这些心思,王秀不明白吗?他明白,就是因为他太明白了,所以只能忍住这一时之气,这话说的有些矛盾,但其实简单的很,王秀从军多年,对于朝中争斗之惨烈,身有体会,且还时有不寒面栗之感女真残暴,那可真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,完颜亮在位时,虽说女真权贵也是朝不保夕,但完颜亮在时,却也正是女真贵戚手中权柄冠绝历代的时候,朝廷各处,皆为女真权贵把持,汉人几无立锥之地,为女真权贵驱策,几如牛羊牲畜一般。
举个例子,当年完颜亮在位十二年时开科取士,言道各族人等,皆可入考,当年,乃是一汉人得了探huā,这汉人出身也不低,乃上京大族之后,族中多人皆为朝臣,乃是金国有数的汉人世家子弟。
但就这么一个人,到得殿试之前,有人问他,你是汉人?探huā郎点头,随即,来人便变了脸sè,怒道,汉人愚笨,怎可能得此殊荣?定然舞弊而来
一句话,可怜那饱学的汉家儿郎,当即被人在大殿门口打掉了帽子,拔掉袍服,被押了下去,随之而来的,便是那一年科场舞弊案,不但那汉人大族被抄家灭族,连那一科的所有汉人子弟,都被拿问于狱中,之后再有科考,若是没疯了心的,再无汉人参与其中,而女真权贵中便有人乐滋滋的道,果然女真才俊,为天下各族之冠
。
那样的荒唐,却又那样的惨烈,轻飘飘一句话,数百颗人头滚滚而下,却只因为汉人不可能得个探huā,何其可笑,却又何其的悲惨,连那样的汉人大族动辄都会被灭族,遑论其他?
在那个时候,王秀便已打定主意,再不入上京一步,所以这些年,除了派人去上京贿略女真权贵,为自己多留后路之外,便是回京述职升迁的机会,都不要了,只稳稳抓住手中兵权,游离于上京之外。
而上京那高大的城墙,繁华的市面,在他看来,都如地狱浮屠一般,萦绕于周遭的,皆是汉人之冤hun,对他来说,只有可怖可畏,没有半点的youhuo之处。
完颜保忠,竖子尔,他还真没放在眼里,不去救临汾,便不去,他这里也揣着一副算盘呢,秦人兵锋犀利,当年便曾见识过的,而这次据说领兵而来的还是当年秦人魏王李玄道麾下悍将赵石。
若说当年还可称之为悍将的话,这些年过去,夹领兵平蜀之功,统领大军,却已是自成格局,几可称之为名将了。
秦军攻临汾,若分兵援应,守不守得住?他心里也没底,若守不住,分兵也就无益于事了,在这一点上,他的心思到是和完颜保忠差不多,他是在等,等太原府的援兵,就算朝廷那里拖沓些,太原府也不会如此,要知道,汾州一旦有失,则太原也就门户大开,到了那个时候,谁也担不起这个罪名,所以定会派兵来援,只是早晚而已。
秦军若不知足,他只有死守汾州,和秦军碰个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,就算破了汾州,秦人也没半点好处,强弩之末,难道还想进窥太原?想来那位秦人的大将军也应该能想到这个才对,只需严阵以待,便能扼住秦军势头。
至于朝廷怪罪下来,嘿嘿,完颜保忠那点小算盘,却又怎能瞒得过他,秦人大军一动,完颜保忠立阻出兵那一天,他便已使人密报于西京,将罪名全推到了完颜保忠头上而他这些年虽然未曾回过上京一次,但经营下来,为他说话的人绝对不比完颜保忠少,再则说了,当今皇上可不是完颜亮,会不会一味偏袒女真权贵还两说着呢。
斗去吧,只当看个笑话,等结果出来,若是不对,他娘的,老子手握雄兵数万,投了西秦又能如何?
不过这一个月来,事情他却没少干,所有河中逃到汾州的百姓官吏,皆被扣押在了汾州,等候处置,后来干脆闭门不纳,断了这些人北逃之路,间中不紧不慢的,一封封井援急报送往太原,他不急,这会儿已经下雪,秦军也果如他所料,没有来打汾州,所以这个冬天都不必再担忧什么了,就等太原的官老爷们醒过神儿来,乖乖把援兵派过来便是了。
这两位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,各自都以为胜券在握,偶一见面,都笑嘻嘻的,往常总摆出一副高人一等架势的完颜保忠更是放下了身段,结交起各位带兵官儿来了,对王秀也罕见的客气了起来,这为的哪般,王秀自然也明白,不就是等着接我的兵权呢吗?而他有着自己的盘算,你演你的,咱就当看不见,你笑咱也笑,大家乐呵呵,到底看谁笑的长久,下面的人见了,还真的安心了不少,看这两位上官的架势,汾州定是无忧的了。
但在漫天大雪之中,五千骑兵,纵马而来,从汾州望去,满耳之间,皆是马蹄踏在大地之上的雷鸣之音,满眼看去,漫山遍野,皆为女真铁骑矫健鼓扈的身影,两个人的算盘却是再也打不下去了
“两位端的好逍遥”
这是一处暖阁,外间虽然大雪纷飞,但这里却是温暖入春,俊俏的丫鬟往来穿棱,酒菜流水般的布上来,不一时,整个暖阁中便充斥了酒菜芬芳的味道,四十多岁的完颜和尚,风霜为去,连披在身上的大氅都未脱了,笑眯眯的便道了一句。
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王秀和完颜保忠身子不约而同的一颤,背上发凉,却嗖嗖的往外冒汗,不是热的,那是吓的。
两人万万不会想到,据说远在京师,可能会晋枢密使的完颜大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,王秀当年和完颜和尚便已相识,那时两人地位差相仿佛,到后来,完颜和尚主政西京,对于他来说,这位女真权贵便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,而那会儿,眼前这位还曾有意调其去大同带兵,却为他砌词推搪了开奔,之后便再没什么交往了的,而今骤然来到汾州,王秀不由有些惊恐,这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,面对这位女真重臣,之前的那些算盘,都是个笑话。
而完颜保忠更是怕的厉害,完颜和尚不但是朝中重臣,更是继完颜烈之后,大金有名的带兵重将,xing情yin沉狠辣,在大金西军各部中的威望,几乎不作第二人想,与当年完颜烈差相仿佛。
假以时日,封侯封王,都是等闲事尔。
当然,这些都不是让他如此惧怕的理由,最重要的是,这人的名声不说当年一怒杀了完颜成章之事,就说这些年此人在西京还有上京做出的事,一桩桩一件件,只要在上京呆上一段日子,便也耳熟能详了,犯在完颜和尚手上的女真权贵,无论你是个什么来历,又有什么依仗,在完颜和尚面前,都没有半点用处。
这位年轻时,受人排挤,许多人都拿这位的相貌来取消他,只因其相貌过于清秀俊美,令许多女真权贵垂涎,说笑间,便有收之于房内将如何如何的话传出来,更有人当面讥讽,令其人备感耻辱,但你再看现在,谁疯魔了,才敢再拿这个取笑这位,被这位寻上门,或记住你的名字,死都不知怎么死的
铁面冷心,杀人如麻,双手沾满了女真人的鲜血,当然,契丹人,汉人,甚至是méng古人更是数不胜数,这就是完颜和尚,凶名赫赫的完颜和尚。
轻飘飘的一句话,便己压的两人喘不过气来。
还是王秀胆子大些,立即矮了半截,大声道:“末将无能,请罪于矢人。”
完颜保忠哪里还敢站着,双膝一软,也跪在了王秀身旁,但嘴chun蠕动了半天,也没吐出一个字出来,只憋出了额头一层细汗。
完颜和尚笑容不减,根本没理两个人,踱到主座,大马金刀的坐下,舒服的叹息了一声,随即,身边的亲兵粗鲁的呼喝着,将那些shi候在旁的丫鬟仆人赶了出去,外面脚步声杂乱,仆人女眷的惊叫声此起彼伏,夹杂在蛮横的女真话当中,显得分外混乱。
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深深的恐惧,女真话两人都懂,外面是在传令布防,更是将这暖阁团团围住,更有人吩咐着,命人去召集汉军众将来见,喧宾夺主之势一览无遗。
两人各怀鬼胎,这时怎能不惊,怎能不怕?
完颜和尚旁若无人的吃了一口菜,抿了一口酒,旁边粗壮的亲兵立即上前满酒,完颜和尚挥了挥手“你们都也累了,下去歇息便是,难道这里还有刺客不成?”
“咱们才跟着您走了几天?您不累,咱们怎么会累?”
完颜和尚哈哈大笑“好,不愧我女真健儿,有你们在,这天就塌不了,完颜保忠,我知道你,听所自小就聪明,可惜了
。。。我女真起兵于辽东,依仗的可不是那些鬼心思,咱们女真人,要都变成你这样的聪明人,我看啊,这大金也就亡了
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?”
一句话,便让完颜保忠的脸瞬转苍白,心中大惧。
“大人,大人听卑职解释
完颜和尚笑容依旧,眼中却已冰寒一片,淡淡的挥了挥手“有些事,做了便是做了,何须瓣解?我女真儿郎,何时变得这般模样?可怜拉下去,斩了”
话音一落,如狼似虎的亲兵已经冲了进来,夹着连声惨叫,却脸囫囵话也说不出一句的完颜保忠出去,不多时,外面一声凄厉惨叫,接着便像被掐住了脖子,嘎然而止,脚步声响,一人已经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进来,大声道:“已经杀了,这是完颜保忠人头,请大帅查验。”
几句话的工夫,完颜保忠竟然已经身首异处,连个解释都没听,王秀大骇之下,筋酸骨软,汗珠子好像不要命般从他脸上淌落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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