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事了拂衣去 (第2/2页)
她突然从棚子里钻出来,欢快地跑着,正撞在于俊亭的腿上。
“混蛋!”
气恼之中的于俊亭低头一看自己的袍子上被抓了两个脏兮兮的手印,登时勃然大怒,抬腿把那娃儿踢坐在地上,两个侍卫冲过去抡起了鞭子……
“住手!”
紧随其后的叶小天一声大吼,眼见来不及阻止,急忙抢上一步,张开双臂拦在那小女娃儿前面,于俊亭本来举步要走了,眼见这般模样,便停住脚步,瞪着他道:“你做什么?”
叶小天道:“还请将军息怒,饶恕了她,她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!”
于俊亭微微扬起尖尖的下颌,傲然道:“我是土司,她是卑贱的奴隶娃子!这是冲撞土司最轻的惩罚了!”
叶小天道:“将军要和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论尊卑么?下官姓叶,据说叶姓出自姬姓,黄帝后裔。他姓李……”
叶小天又向李经历一指,道:“据说李姓出自嬴姓,为颛顼帝后裔……”
李经历茫然地看着叶小天。心道:“我这姓氏历史这般悠久么,原来上古时候我家祖上就当过皇帝了么。”
叶小天道:“要说起来,现在有名有姓的人家,细溯起源,都是最尊贵的人物后裔。上溯几千年。那都是王子、公主了。时移势易,现在,你是将军,他是经历,我是县丞,而这个小女孩。是奴隶娃子!
未来会怎么样,谁也说不准。我不是说讲究上下尊卑不对,可是对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必如此严苛。她不是公主,但是在她的父母眼中,她比公主还要娇贵。将军大人总有一天也要为人妻、为人母的。请饶过她,好不好……”
李俊亭瞪着叶小天,神情怪异地斥道:“有病!”
李俊亭说罢便大步走去,向身后摆了摆手,两个侍卫便放过了那小女孩。孩子的父母惶恐地站在一边,脸都吓白了,这时“卟嗵”一声跪倒在地,感激地朝向于俊亭离去的方向叩头不止。也不知他们是叩拜李俊亭,还是叩拜紧随李俊亭身后的叶小天。
“你要去见祖宗了,别忘了带上一只公鸡。它会提醒你赶路的时间。佩好你的腰刀,拿上一把雨伞,跨上你的骏马,穿着新做的衣衫,泅过大河,爬过雪山。你的祖宗,在那美丽的平原……”
苍凉的丧歌在灵堂前响起。石头坐在角落里,用芦笙伴奏。曲调哀婉悲伤,掌坛师尘了道长又扮起了芦笙坛师,舞蹈着,唱着歌,旁边还有一群伴跳的“大神”,王宁穿花衣,戴羽帽,脸上涂抹着油彩,胡乱扭动着,一双眼睛贼兮兮地东张西望。
这叫“闹丧闹卯”。丧事期间,芦笙、鼓声是日夜不停的。作为掌坛师,还要根据灵场的变化及时间的早晚不断变换内容。来了吊客要用芦笙调表示欢迎;早中晚三餐前,要先对亡灵敬饭,芦笙要吹出敬酒、敬饭曲。
客人为亡灵上香时,要吹敬香曲;在为亡灵杀猪、宰羊、献祭牛时,要吹交畜曲;天黑、天亮、中午、太阳偏西、鸡鸣等不同的时段,也要分别吹出不同的曲调,傩师和吹笙手少了根本坚持不下来。
所以于家寨把附近所有的傩师都请来了,此时正是尘了道长和他的小徒弟石头当班。于家的人都在灵堂里披麻戴孝,后宅于俊亭的房间里,依旧是一身素色衣衫。
于俊亭坐在椅上,低沉地道:“安排于福顺的儿子继任土司吧,至于向朝廷请封的奏本,先压一压吧,否则……死因实难说明,一旦说明真相,朝廷就会知道此处的乱象。”
文傲请示道:“是!可凶手未明,杨天王那边属下怎么说?”
“谁说凶手未明?”于俊亭抬起眼睛,目光森然:“凶手明明就是凉月谷,我们于家和凉月谷自然是不死不休!”
文傲蹙眉道:“土司,刺客用凉月谷特有的箭矢,这分明是故意嫁祸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儿他就明白了,立即闭上了嘴巴。是有人故意嫁祸又怎样?重要的是,于家有了借口,而且是理由非常充分的借口,他们再向凉月谷果基家开战,就连张知府也不好出面阻止了。
文傲立即顿首道:“属下明白!”
这时一个侍卫站在门口禀报道:“大土司,李经历和叶县丞向大土司告辞,他们要返回铜仁。”
于俊亭目中寒芒倏地一闪,唇角渐渐噙起一丝冷笑。她深深吸了口气,慢慢站起来,沉声道:“我去送他!”文傲敏锐地注意到,大土司说的不是他们,而是他,他是谁?”